爬山记
因为报了学校5月份运动会的项目,所以规定自己一周内必须训练二次,一次在校内,另一次则在校外去爬山,为训练而爬山,而非游山玩水之爬山。又因为一个人训练,出不了成绩,所以就找到了一个志愿的陪练——老张,一个憨厚的人。
周六下午是一定要去校外爬山的。
昨天是9*年4月11日,星期六。
天气:阴。气压低,给人憋闷的感觉。但这不影响爬山。
开始先是一路小跑,汗已经出来了。在山脚下的小松林里。脱去外衣外裤,着运动短裤,背心,将衣裤拿在手里(这一点必须说明,因为以后有趣的事是与它相关的),正式的训练开始了。
有必要再将这山补叙一下。其名曰:金鸡岭。绵亘数里,很有气派。以前全班曾集体爬过一次,是深知它的险峻的。它有许多美丽的悬崖和壮观的峭壁,松树从悬崖峭壁的石缝里郁郁葱葱地长出来。巨大的石块有的被风化开大口子,冷漠地立在那儿,让人担心它什么时候会出其不意地塌下来。那一次,我们是从一条规则的,已被众人多次踩出的路上去的。
训练时,我们走的是别的一条路。一条小路,弯弯曲曲,谁也不能确切地清楚它究竟通向那里。
我在前面沿着小路打着头,像兔子一样小跑着,汗已经湿透全身,喘着粗气,腿也越来越沉了。不时回头对亲爱的陪练说几句,他的脸也涨成煮熟的猪肝一样的颜色。但紧跟在我二三步之后。我们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就是有耐力。
小路终于通到了一处小崖头不见了。说“不见了”不准确,因为崖头下的左右就有一条小路,但很明显,它是通向山下去的,而不是通向上的。抬头,我们望到的是白森森的瀑布般的岩石。
爬不动了。陪练先生说暂休息。于是把衣服丢在石板上,小憩。边休息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,望到了那上方远处的陡峭的岩石冷冰冰地盯着我们。
我以商量的口气说:老张,这不对,路没了。假设翻上了这个小崖头往上爬,遇到了真正的悬崖,上不去,可又要返回。
这一层,我想到了,可见我并不冒失。
爬。陪练先生言简意赅,简练之至。
说爬就爬。小崖头毕竟是小崖头,坡度又缓,二个人一前一后,爬起来不是很费事。我在前面多次提醒他注意脚下,手要抓牢,不要回头望下看。我也小心着。因为无论那一个人要是出点事,谁都没法向学校交代,更别说向家里人交代。
安全,我们没有忘记。
终于到了名副其实的悬崖,或可以说绝路。看到眼前的景象,我大吃了一惊:一大块岩石从头顶上的悬崖探出来,露出峥嵘的面目,而这面目上又伤痕累累,那是岩石炸开的裂缝,小松树竟也从这裂缝中长出来,生命力真他妈的强。坡度大概有80°。岩石的切面基本上很整齐。从下面只可看到这些,再上面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。
到绝路了。
我的汗都变凉了,山风吹着赤裸的皮肤,有点冷。
往左右先观察观察。
右边是大深沟。那峭壁上的岩石高的吓人。而且有层次。往上能看到军事设施上的铁塔。从那峭壁上去的可能只有飞鸟。观察时,陪练先生赞叹了一句:从那上去,多好啊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幽默。
左边是两面峭壁形成的倒“v”字形,上面有水流冲成的小槽。下面也是深沟,松树黑压压。小心地顺着陡坡走下去看看,灌木扎着我赤裸着的两腿。仔细观察又发现根本没办法接近那水槽。陪练先生的意思是通过水槽,二臂使劲,二腿蹬着爬上去,开玩笑。悬崖上的鸟巢里的鸟孤独地叫着,像丧钟一样,不知为谁而鸣?
乖乖地回到那大悬崖的正面。
往后望一望,可看到城市的模糊的楼群,通向山里的那条很宽的路变得狭窄,人就更小了。还弥漫着白气,人看着下面有些晕。
顺着原路下去?我心里想着。那头晕的感觉就让人犹豫。
无论如何,安全要紧。
又走到悬崖的正面仔细观察。不行,太高,连个脚踩的地方都没有,更不要说用手抓住那石缝里的嫩松树。
再绕到右侧面。
倒有一大块笔直的岩石可作垫脚石。上面与整个大岩石体裂开了一脚宽的距离。但下面仍结合在岩石体上。它齐胸口高。
我用手攀着爬上去,想试试看有无可登上的可能。
一登上那块垫脚石,我就害怕了。我的心跳加快,我觉得大腿微微颤抖。我想着:万一这块风化的大石块猛然地倒塌,我的小命就完了。愈觉得那块岩石摇摇欲坠,用手抓紧那大岩石体上的突出的岩石块。从这上去?踩脚的地方倒有,可它有五米多高,这上面根本就没有别人登过的痕迹,而且手抓着突出的岩角,站在垫脚的岩石块上也齐胸口高,这第一步跨上它去就很难。
很紧张。
我不能和自己赌命。
万一出个事,谁都活不成。
我畏惧了,真正畏惧了,哆哆嗦嗦地从那垫脚的岩石块上向下伸腿,偏又踩不着地,急的厉害。陪练先生以手做我的撑脚,我才得以安全下来。
不行啊。太陡了。能踩脚的地方太少了。不可能上去。算了吧,在这题个辞后,从原路下山。我盯着老张,严肃地说。
“我去观察观察。”陪练先生漠无表情。
我也不挡他,只叫他小心些。
老张也不大容易地上了那垫脚岩石。用手紧张地抓着突出的岩角,右腿努力着上蹬——上去了!
我紧张地看着。
“不行,就快下来”,我在底下喊。(但事后一想:他上了那突出的岩角后就不可能再准确、容易地下到垫脚的岩石上。幸亏,他没听。)
心里想着:他摔下来怎么办。摔死怎么办。怎么给辅导员说。怎么叫人救他。
他越往上爬,我越害怕,心里不正常地想着:摔下来,摔下来,摔下来。
他紧贴着峭壁。艰难地四肢并用着上。
终于上去了。
我喘了一大口气,心却又咚咚咚地猛跳。
我怎么办?不上去会不会被他耻笑?
我紧张极了。
我大喊地对着他喊:老张,你能看到山顶了吗?还能上去吗?
弄清楚这一点很关键。如果遇到比这更凶险的悬崖,那我们就死定了。上又上不去,下又下不来,连救都没法子救!
得到了他的肯定答复,我的思维不再清晰了,头脑里乱哄哄地一团。
不知出于什么役使,我拿起了一粒小石子,走到了那光滑的崖壁上,写下了:
天下狗熊就此止步。
然后扯着嗓子对他喊:你呆着,我拿上衣服上来。
二个人四件衣服。
先把衣服放上那垫脚的岩石,我再小心地上去。就在左手拿着衣服,右手正要攀那突出的岩角时,“啪”,我看到我那浅裤兜里的钱掉了——那是爬山之前刚从银行取的叁拾块钱。
心里紧张的厉害。
钱就掉在那垫脚岩石与大岩石体的结合部分的缝里。我把衣服放在垫脚沿石上,手趴着它,把脚伸下去,去捡那叁拾块钱。
我骂着自己:他妈的,如果死在叁拾块钱上,那真是舍命不舍财的守财奴了!
捡上钱,再一次爬上那垫脚岩石时,真正的恐惧向我袭来。我哆哆嗦嗦,怕得要死。
那时我心里首先想到的是老天爷,我心中对自己说:老天保佑我!保佑我!
先要解决衣服问题。我把裤子包在外衣里,并且用二只袖子包成一个球。
但我不可能一只手拿着二个球而攀上那须手脚并用的五米高的峭壁!
我急了,向老张喊:老张,接一下衣服!
上面没动静,我又气又急,再喊:老张,接衣服!一连几次,那个家伙才听见,真他妈聋了!
他也战战惊惊的,苍白着脸从上面再小心翼翼的攀着岩石往下稍移动。但他还够不着。
除非我能上了那突出的岩角。
再一次对自己默默地说:老天保佑!
还好,那突出的岩角稍远的地方,有一窄窄的平台,我把衣服弄扁了放在上面,然后我爬。
大腿哆嗦着用劲上了那突出的岩角。我紧张无比。
再哆哆嗦嗦地将衣服小心地抽出来,刚好递到老张手上。我松了一小口气。
再往上攀,遇上难题了。
右脚没有可踩之处!
我急了,吼出来:老张,你刚才上的时候右脚踩那儿了?我踩不着地方!
二只手抓得很紧,青筋暴露。
他侧着身直瞪着我,左手紧趴岩石,右脚跨空踩着一侧的壁,似乎要用右手拉我。
我急了,气急败坏地说:你别动我!
同时左脚尖一使劲,一抬右腿,右膝盖擦着峭壁的表面就上了上方的一个凹坑,然后一抬左脚,踏上了最顶端的岩石。
安全了。
赶快离开这鬼地方。
再往上果然无崖壁,一路顺途,一鼓作气,终于登上了山顶。
一上去,我就瘫坐在地上,大喘气。
老张随后也一样。
我最后说了一句:我们胜利了。
看了看膝盖,右膝盖擦破了大片油皮,正在渗着血。左膝盖也擦破了一些。有点儿痛。
在山顶上看得着我们刚才攀的那个崖头的一块石板上,二个人坐下来,再一次回忆起刚刚发生的情景,还让人心惊肉跳。我向老张解释着我为什么不让他在那时候用手拉我:
我那时神经正在高度紧张之中,皮肤也绷得很紧,你一拉我,就是一个刺激,神经一松弛,不掉下去才怪呢,二个人都得死!
我还说了:
老张,我们能从那个大崖头上攀爬上来,只能说明我们两个太幸运了,你知道死神离我们多近吗?一失手,一落足,必死无疑。我们跟生命堵了一把,一点儿都不说明我们比谁更有勇气!
我最后说:无论怎样,为庆贺我们还活着,我要拥抱你。
我真的拥抱了他。
我决心再也不从那崖头上爬上去,除非万不得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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